正月下旬的時候，或許是臺面下的利益勾兌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，外兵開始分批向洛陽開進。
首批抵達的是由郝昌率領(lǐng)的冀州兵，一共四千余人，從建春門入城。
其時邵勛正在領(lǐng)取一批器械耗材，剛剛回到軍營時，就聽到了一個不太好笑的笑話：幽州突騎督出城，遇到正在進城的冀州兵，郝昌部四千人直接原地潰散……
邵勛聽完目瞪口呆。
鄴兵主帥牽秀聞知，羞愧異常，直接下令諸軍屯駐于城門左近，勿要生事。
很顯然，這道命令會讓冀州兵怨聲載道，但對洛陽百姓倒是好事。
與鄴兵相比，張方統(tǒng)率的西兵就沒那么多顧忌了，他們從西明門蜂擁入城，大肆劫掠，哭喊之聲遠近皆聞。
東海王司馬越大為緊張，一邊派人去請?zhí)熳釉t書，勒令西兵停止劫掠，撤出洛陽，一邊召集禁軍諸將，商議對策。
商議來商議去，最終的結(jié)果是按兵不動，封鎖各個主要路口，不讓狂亂中的西兵沖擊洛陽的核心區(qū)域以及宮城。至于其他地方，自求多福吧，司馬越也沒辦法，因為禁軍并不是很聽他的話。
禁軍不好使喚，東海王國兵還是聽指揮的。
正月二十六，糜晃、何倫、王秉、邵勛四位主要軍將被喊到了司空府。
王導(dǎo)、戴淵、劉洽等幕僚皆在場，另有禁軍將領(lǐng)茍晞、黃門侍郎潘滔、吏部郎庾敳等朝廷官員。
“郝昌之事，在軍中傳為笑柄，很多人說外兵不過爾爾，有些后悔了。”劉洽目不斜視，侃侃而談。
邵勛悄悄看著這位幕府左司馬。
劉洽競爭東海中尉失敗，應(yīng)該很懊惱吧。其實，司馬越應(yīng)該還是很信任劉洽的，不然就憑他的家世，如果不動用選舉權(quán)的話，劉洽壓根就入不了官場。
“這不是什么好事?！蓖鯇?dǎo)皺眉道：“禁軍將士看到外兵如此不堪一擊，再聯(lián)想到之前屢戰(zhàn)屢勝之事，或有悔意。司馬乂那邊，現(xiàn)在是誰守著？”
“宿衛(wèi)七軍的人?！?
“不妥，最好換成咱們的人?！闭f完這句話，王導(dǎo)的目光在糜晃身上頓了一下，道：“糜將軍或可率部接管金墉城。若事有不諧，立刻殺了司馬乂，絕禁軍將士念想?！?
眾人一時間議論紛紛。
禁軍若反悔，確實有可能沖進金墉城，把司馬乂放出來。只是這樣一來，置司空于何地？置已經(jīng)跳船的幾位禁軍大將于何地？
司馬越立刻緊張了起來。
司馬乂如果重新得到禁軍擁戴，他就死定了，一時間氣息有些不穩(wěn)，坐在那里也覺得渾身不得勁。
“司空勿憂?！弊鳛樵趫鰞H有的三個外人之一，黃門侍郎潘滔輕捋胡須，云淡風(fēng)輕地笑了笑，道：“殺司馬乂，何須臟了司空的手？我觀張方此人殘忍嗜殺，又深恨司馬乂，若把人交到他手上，定死于非命矣。”
司馬越暗舒一口氣，臉上擠出來幾分笑容，道：“潘侍郎此言有理。不如這就遣人至金墉城傳令，將司馬乂解送張方營中？”
“不?！迸颂蠐u了搖頭，道：“得讓張方主動把人搶去，如此才不損司空名聲?！?
“還是陽仲考慮得周到?！彼抉R越臉上的笑容愈盛，只見他喚來一名仆人，耳語一番后，仆人匆匆離開，顯然去傳訊了。
“張方這種率獸食人之輩，居然也能……”司馬越搖頭嘆息，不想多談，仿佛多提一句張方，就會臟了自己的嘴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