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生可自立為荊南之主……
轟!~
這幾句話,猶如驚雷霹靂,猛然在諸葛亮心頭震響。
震的他頭暈目眩,
驚的他手足發(fā)顫!
啪嗒~
孔明手中的竹簡無力墜地。
“自立荊南之主!亮,我……”孔明臉上的血色,須臾間便已褪盡。
想他諸葛孔明隨水鏡先生求學以來,學的便是忠君愛國,濟世安民之術!
想他諸葛孔明自出隆中茅廬以來,侍主以忠以誠,為了劉皇叔的大業(yè)宵衣旰食,嘔心瀝血!
他一片忠心耿耿!
他丹心日月可鑒!
他,怎敢有半分自立的忘念?!
可如今,這劉武卻……
“長公子啊長公子!”諸葛亮臉色蒼白,神情恍惚:“眼下你確實比阿斗更適合接掌荊南四郡,可亮又怎么敢投你?”
“亮若投你,待主公回來,我豈不是成了不忠不義之徒?!”
“亮飽讀圣賢之言,又怎敢自立?!”
“公子,你,你這是要誅我的心啊?。 ?
諸葛亮有千言萬語想要解釋,但他明白,自己現(xiàn)在是百口莫辯……
因為不管自己怎么想,可在不知內情的世人看來,如今曹操大軍就在江陵之側虎視眈眈,破夏口的軍隊,又打著江東的旗號。
怎么看,都是曹操與江東聯(lián)手,要攻伐劉武!
在天下人眼中,當前唯一能“幫到”劉武的只有公安,可偏偏劉玄德下落不明,那執(zhí)掌公安的諸葛孔明無非只有兩個選擇……
或是迎接劉武歸公安,統(tǒng)合江北荊南勢力,輔佐劉武破“孫曹聯(lián)軍”。
亦或是,
袖手旁觀劉武滅亡,他諸葛孔明自立為荊南之主!
如今自己既然不愿輔佐劉武,那在天下人看來,自己的目的便很明確了……
他諸葛亮,必然是要自立荊南了!
一念至此,
憂懼惶恐,就如潮水一般襲來。
一種無力感涌上了他的全身。
孔明只感覺胸口煩悶無比,
他在房內靜坐良久,良久,沉默了良久,良久。
終于,他起身。
他想出去透透氣。
神情恍惚的出了郡守府邸大門,緩緩向公安城頭而去……
呼!~
城墻上,寒風愈發(fā)的急促。
剛登上城頭的諸葛孔明一個哆嗦,瞬間清醒了過來,胸口悶著的那口氣似乎也散了許多。
只是……
孔明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。
往日自己登上城樓,城上的士卒們無不向自己行禮。
可今天,
今天這些士卒看向自己的眼神,怎么都是躲躲閃閃?
“這,這不能吧?”
“諸葛軍師不是那樣的人……”
“糊涂!荊南四郡這般大的基業(yè)擺在面前,誰能不動心?”
“如今長公子形勢危急,諸葛軍師若有心……”
“臥龍之心,路人皆知??!”
士卒們一邊躲躲閃閃的望著諸葛亮,一邊小聲議論著。
孔明剛要上前去問他們在說些什么,那些士卒竟是一哄而散。
諸葛亮無奈,只能轉身,繼續(xù)往前走。
可這一路上,低聲議論自己的士卒卻是越來越多,每當自己上前想問他們在說些什么時,這些軍士無不是做鳥獸散。
終于,孔明前方出現(xiàn)了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正是在城頭,安排值守士卒的糜竺:“城上每日值守的士卒要比以往多兩倍……”
“子仲!”
糜竺抬頭一看,頓時臉色一變:“軍師,你,你如何……”
話未說完,糜竺已被諸葛亮直接扯到了一邊:“亮今日登城,這些士卒為何望著我神色怪異,還切切私語,你可知是何緣由?”
糜竺低聲開口:“軍師當真不知?”
諸葛亮:“亮實不知?!?
糜竺神色一陣變化,從袖中掏出一份竹簡,遞給了孔明。
孔明皺眉接過,只打開看了一眼,整個人瞬間如墜冰窟,這居然是劉武寫給自己的那份信。
“子仲!”諸葛亮的聲音都在顫抖:“此信從何而來?”
糜竺苦笑:“這信被人傳抄無數(shù),短短數(shù)個時辰,就已遍及公安大街小巷,軍民人等幾乎無人不知,軍師……”
“這信上所言,糜竺一字也不信,奈何……人言可畏啊!”
啪~
諸葛亮渾身冰涼,他忽然想起了當年舊事……
當年曹操南下,劉皇叔于新野抵抗曹操,不敵,欲避禍襄陽,彼時劉表已死,蔡瑁、張允不讓主公進城。
如今曹操南下,自己屯兵公安,不讓長公子進公安,與那一幕何其相似?!
一念至此,
臥龍腳下一陣不穩(wěn),一手撐住城墻,聲音虛弱:“子仲,可知如今公安城如何議論我?”
糜竺一陣猶疑,終究還是開口:“如今城內軍民私下都在說……”
“當年劉表就該立劉琦公子,才能抵御曹操,結果蔡瑁、張允二人立劉琮為主,荊州軍民不得已投奔劉琦公子……”
“如今劉皇叔生死不知,曹操大軍南下,諸葛軍師卻屯兵不出,難道是要效蔡瑁、張允舊事乎?”
“既如此,荊州軍民為何不能效仿當年投奔劉琦,而今再次過江投奔長公子?”
糜竺話語里的每個字,
就像是淬了毒的箭矢一般,萬箭穿心,狠狠射向諸葛亮心頭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