聞時腦中忽然冒出一個沒頭沒尾的想法,他覺得像謝問這樣蒼白又病歪歪的人,穿白衣大概挺仙的,穿紅衣……恐怕就是惡鬼相。
謝問四下掃了一圈,在前面找到一處快枯竭的山泉,借著細弱水流洗了手。
夏樵總算緩過氣來,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跟緊聞時。他們跟謝問沒有并肩,隔著幾步的距離,朝同一個方向走。
夏樵問道:“聞哥,這究竟是什么地方?”
聞時:“這叫籠?!?
“籠?”夏樵好像聽過這個說法。
他想了很久終于想起來,還是從沈橋那兒聽來的。
沈橋說:這世上人人都有憾事、人人都有心結(jié),有大有小。有些很快便解了,有些怎么都掙不開放不下,時間久了就會把人捆縛住。靈相上最深最重的怨煞和掛礙都來源于此。
人突逢大病大災或者壽數(shù)終結(jié)的時候,靈相總是不穩(wěn),于是那些怨煞掛礙會反客為主,形成一個局,這就是籠。
如果恰巧有倒霉的人經(jīng)過,很容易被牽連著帶進籠里。
對普通人來說,不小心進了別人的籠,那就是白日撞鬼。
但對判官來說,就是該干活了——除穢消業(yè)清是非,叫醒籠主,然后送他干干凈凈地出去。
“那、那我們現(xiàn)在去哪?”夏樵又問。
聞時說:“找籠心?!?
“籠心是什么?長什么樣?”
聞時辨識著方向,說:“一般是建筑。”
說話間,前面的謝問忽然抬了一下手,指著不遠處的矮山說:“我看到了,山后面有房子。”
他熟門熟路,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。聞時有些驚訝,但很快又想起來,謝問的名字雖然從名譜圖上劃掉了,但好歹比夏樵強。
……只是水平恐怕不怎么樣。
聞時和夏樵加快步子。謝問還是老樣子,不慌不忙的。于是他慢慢從領先幾步,變成了落后一截,也沒有要趕上來的意思。
聞時很快繞過矮山,來到了房屋前。
那是一座90年代的自建房,兩層,樓前有青石圍墻,抱著一個不大的院子,有兩棵樹叢院墻里探出來。
“這房子……”夏樵打量一番,喃喃說:“小時候老區(qū)那邊好像都是這種房子。”
“老區(qū)?”
“嗯。”夏樵點點頭,“我們以前還在那邊住過呢,不過現(xiàn)在這種房子都沒了,拆完了?!?
這房子憑空出現(xiàn),突兀而孤獨地站在山坳里,小雨帶著蒙蒙霧氣,環(huán)繞著它。
“這就是籠心?然后呢?”夏樵有點怕,這種老屋總透著一股莫名的死寂,他并不想離得太近。
……
可是架不住他哥想。
“然后?”聞時說:“然后當然是進去?!?
夏樵咽了口唾沫,心說你怕是想我死。
“里里里面會有人么?”夏樵又問。
這次回答他的不是聞時,而是謝問:“你覺得里里里面的會是人么?”
聞時:“……”
這人顯然有病,都這種時候了,還有心情開玩笑。
夏樵當場就被這個玩笑嚇哭了,問聞時:“一定要進嗎?”
聞時剛張口,謝問就笑著說:“也可以我們兩個進去,你在外面等。”
“???”
夏樵哭得更慘了。
聞時頭疼。
夏樵斟酌兩秒,覺得還是一個人呆在外面更可怕。于是問聞時:“那要怎么進?直接推門嗎?”
謝問:“好主意,你去推推看?!?
聞時:“……”
他忍無可忍,指著謝問說:“你閉嘴?!比缓竺銖娔椭宰訉ο拈越忉尩溃骸巴崎T不行,動靜越小越好,最好不要打擾到房子里的東西?!?
“怎么可能不打擾?”夏樵腦子里已經(jīng)演上了——他們?nèi)绾稳绾畏M屋,然后一轉(zhuǎn)頭,對上一個近在咫尺的青白鬼臉。
“就是可以?!甭剷r耐心告罄,實在懶得解釋。
但看到夏樵那副慘相,又蹦出一句:“想辦法附在別的東西上。”
判官入籠有時被動、有時主動,但進籠之后做的事情大差不差,他們會借助一些東西,盡可能悄無聲息地到籠心里面去。
多數(shù)會選擇掛畫、照片或者鏡子這類東西,跟人能產(chǎn)生聯(lián)系,方便附著,也方便觀察屋子里的情況。
等到弄清籠主是誰,心結(jié)是什么,他們才會動手幫忙。
夏樵一臉驚恐:“附?活生生的人怎么附在別的東西上?”